鲁看山再次拿起那一摞图纸，反反复复地来回观看。
他那粗糙的拇指摸索过图纸的角落，一遍一遍抚摩着，他的头脑也在思考着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鲁小泉还是第一次看自己爹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，他忽然有些慌乱，有些担心。
是不是自己说过头了？这些话是不是不应该与爹爹说？
若是爹爹知晓了这些之后，生了气，不许我再跟着师父学本领了，我又该怎么办？
“爹……”鲁小泉试探地叫了一声。
得到了沉默的回应。
他心里愈发慌乱了。
过了许久，鲁看山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“他说的对。”
见鲁小泉并不理解，像个小黑猫一样微微歪头，一双眼中透出清澈的愚蠢。
鲁看山只好解释道：
“你看过这些图纸了，泉儿，你就该明白，这位驸马爷不是常人。”
鲁小泉点点头，“所以泉儿才会拜他为师。”
“蠢东西，你只看到一层。”
“若是没有这些图纸，没有驸马爷，换任何一个人说，木匠的最高处是什么材料都样样精通，走到最高点是脱离‘木匠’这个称呼，为父都要狠狠地骂上几句。”
“但他不同。”
鲁小泉懵懂地看着他，疑惑道：“为何不同啊？”
“他改变了木匠的未来，亲手改变了木匠的未来。”
“他出现之前，若说什么房最贵，那必然是我鲁家雕出来的木头房，哪怕铺上青砖大瓦，也必是以木质为重要结构。这是什么？这是脸面！”
“但他来之后呢？你去看过那‘水泥巴’房了没有？”
鲁小泉点点头，眼神中有些落寞。
沈浪设计出来的水泥房，唯独没有保留木质结构，就连窗子也不再是雕木镂空窗棂，取而代之的是更简单的木质框架加四块透明琉璃。
“以前，不论是做啥，总有木匠的一席之地，若是想做个器械，没有咱们，别人做不成，做出来也用不成。”
“但是现在呢？你看过这些图纸，你还不懂吗？他做得成！”
鲁小泉有些失落地问道：“父亲是说师父他在毁掉木匠这个行业？”
“愚不可及！你怎会如此想？”
鲁看山抬手就给鲁小泉后脑勺来了一下：“驸马爷大人做出来的事，是正在改编大云国的事！”
他将那摞纸捧在手里，反复摩挲着，透过这些画着图的纸，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女子，踩在缝纫机上，用脚力缝制布料的场景。
他虽天赋不及自己的儿子，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也不是白给的，这图纸已经被他吃了个半透。
“若没有他这些图纸，咱们木匠或可继续靠着手艺吃上大鱼大肉吃个几年，待时候一到，依旧会被取代。”
“被取代？”
鲁看山点点头：“被取代，并不是说咱们木工活就吃不上饭了，只是大鱼大肉换给别人吃，我们只能维持个生计，就像江都城的那几个铁匠一般。”